從一只玻璃杯,乃至一間住宅,
同樣是可供人自由選擇,加以運用的「容器」。
每一個時代、每一個人生都應該在「選擇」要或不要的兩個端點中走來走去。剛出生的小孩依賴著爸爸媽媽的呵護,不知道多久又進入了反抗的叛逆時期,想要逃離他所習慣的家。歷史上的文藝復興運動事實上就像是一個小孩到了國中的「登大人」的情緒一般,被教條式、形式化的東西照顧久了之後,他就受不了了、不耐煩了、要丟掉它。
佛教中的禪宗也是如此,一個禪僧在大雪紛飛的早晨,看見庭院裡另一個和尚起水燒材,仔細一瞧,手裡拿著燒的是佛像,禪僧驚嚇的問著:「你燒了佛像怎麼拜佛?」那個和尚說道:「如果我先被凍死了也不用拜佛了。」這聽起來像一則笑話,卻也隱喻出我們實際的現代生活中,最需要的就是如何做好一個「選擇」的準則。
日本主婦的蝴蝶效應
日本1976 年發生了一件事:「東急Hands」的開幕─由當時紐約出名的八木保先生所設計的Logo轟動一時。但是我要提的並不是這件事,而是這整個project 企畫者的太太,一個平凡的家庭主婦─益永みつ枝(Masunaga Mitsue)。
被點燃生活轉捩戰火的那一瞬間,她結婚5 年、29 歲,每天生活在照顧2 個小孩與一個大人的標準都市小家庭。不自覺成為家裡幫傭的她,最苦惱的不是家裡開支與家事的辛苦,而是家裡的每一個鍋碗瓢盆都是同樣一個調調,不懂為什麼一個用來燉肉的鍋子,去賣場一看都是畫上花型圖樣的琺瑯鍋?無法選擇自己喜好的生活用品是她生活中最痛苦的部分。
當時的日本就像現在的中國大陸,在國策的牽引下舉辦了奧運、世博,抹去戰敗國的陰影,三種神器─「電視、冰箱、洗衣機」每日不停的增產銷售,市面上商品供不應求。但也因為如此大量生產、消費的情況,商品慢慢失去了它本身的個性,也讓消費者慢慢的失去了「選擇」的權利。
就在接觸到老公益永明為東急Hands 成立前, 由美國市場調查帶回來的東西後,她眼中看到了新大陸,觸動了前往尋找她認為在生活中可用的商品,並開一家店的念頭,這個念頭就像一隻太平洋島上的蝴蝶,飛舞時所搧出的微風最後竟然成為一個超級巨大的颱風般,牽起現代都市生活者的革命,這是她在當時作夢也沒想到的後續。
1982 年夏天她單身赴美尋找期盼中的生活用品,就在百般疲憊的最後一天,無奈地拖著自己的腳步走進了一家小小的咖啡店,坐了下來回想這第一次的出國,卻遇到一次次與期待背道而馳的結果⋯⋯
正當她如此想著且要拿起水杯喝下水的那一刻時, 竟然全身起了雞皮疙瘩:「這是什麼?這個杯子手握的感覺剛好, 使用的時候杯口與唇口接觸的感覺很舒服、很fit!」她朝向杯底看到了底下的幾個字─「DURALEX MADE INFRANCE」⋯⋯半年後,1983 年春天她出現在前往巴黎的飛機上, 之後她又帶回了禮物 「DURALEX PICARDIE水杯」,開啟日本生活提案風格「雜貨ZAKKA」的黎明序幕。
好好過日子
在此介紹一下「PICARDIE」水杯的由來:DURALEX是法國專門製作汽車擋風玻璃的Saint-Gobain,發明了行車安全的強化玻璃後,在20 世紀中期所成立的家庭用品子公司,它們的杯子不是由知名設計師設計,而是當時不知名的工廠師傅所創造出來的作品,直到今日也深受巴黎有名的café 及一般家庭的深深愛用。
我的法國友人曾笑著告訴我:「這個杯子從我小時候就有,而且每一個家庭都有。喝牛奶、喝啤酒、喝紅酒也用,哦!口渴的時候也是站在廚房用它喝著家裡的自來水!」
也因為PICARDIE水杯有著可以忍耐長期重複使用的機能,以及各式各樣不同使用的方式,任何的東西放進來也可以與它百分之百的fit在一起。這如此多重適應力的「容器」,她將它標榜為店裡的精神表徵,並成為經營產品的基本理念。
過了快20 年、1999 年春天, 她的店持續成長,擁有日本主要城市十數家分店的規模。之後她發覺到日本住宅很醜、一點都不美,就像當年她看到長的都差不多的琺瑯鍋賣場一樣,在日本全國各地、都市或郊區,四處充斥著長的一模一樣完全沒有個性的住宅,這些都是日本戰後,社會對國民居住場所的迫切,以及之後高度經濟成長期大幅需要住宅供給,造成建商以節省成本、大量生產的方式,製造提供出來的住宅商品。這樣刻板一致的外型,讓消費者即使在政府提倡的住宅購買所得稅減免的優惠政策下也無法心動,因為民眾找不到代表自己真正喜愛的住宅的那個「容器」。
她不禁回想, 就像當時找到了DURALEX一樣,她也可以藉由雜貨的媒介讓提供住宅的人與住進這個住宅的人,一起思考與尋找出共同可能形成的方式,於是她找了她的建築師外甥─梅林克,一起成立了一個做住宅的公司。
她這個決定讓我深切的感覺到:她經營了這家雜貨家飾店,並深深的感覺到一般大眾過去為生活的溫飽,下了很多功夫。但是現在這個時代是一個飽食的時代,所需要的不再是山珍海味、超乎現實的奇特生活,也不是要用廉價品過低俗的生活,現在需要的,是更有內在、更豐富的真實生活,大部分的人應該都是如此嚮往著。
到底我們的生活中需要的是什麼?就像她找到的那個杯子,與那個住宅一般。在我們每天的生活當中去找到好用、好搭配的東西,這些東西是可以讓你自然的願意接受,也是讓你自然的被接受的「容器」,好好的用著、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對待他人、好好的度過與「容器」共同擁有的時間。是不是在講我自己(苦笑)。
對了!差點忘了提一下!她的雜貨品牌叫做:「F.O.B COOP」(www.fobcoop.co.jp), 而做住宅的公司叫做:「F.O.B HOMES」。(www.fobhome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