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即是美

培養出找到一樣的判斷力,找出不一樣的包容力。

All you can eat! Not only you can eat!

 

昨天晚上在準備觀看世足盃日本隊與荷蘭隊比賽前,陪家人看著電視新聞,看到墨西哥灣原油爆漏後嚴重的污染周圍的海域,受難的海鳥在被救出後一隻隻的被清洗與受到保護,接下來的新聞則是日本宮崎縣的口蹄疫病情又再度蔓延,一隻隻的和牛不是被保護而是在當地遭到撲殺。這時,小學一年級的女兒回過頭問我,為什麼只救那隻鳥而不救那隻牛呢?我頓時啞口無言。

之後想了一想,事實上牠們不一樣的地方是,一個是野生,一個是養殖。但兩者應該都是一樣有生命的動物,不應該有貴賤之分。也許保護動物不單單只有在野生的鯨魚、海鳥、猩猩的身上,每天在我們用餐的時候,注意到自己不要讓牠們成為剩菜剩飯,甚至思考利用年產量百萬噸的廚餘產生沼氣創造新的能源。我心想,在黃泉路上的牠們也會安心的上路,如此成全對方的立場,也算是對動物的感恩回報吧!

成全萬物的立場

世間萬物沒有絕對唯一的立場,「野生」的立場? 「畜牲」的立場?如何去找出其中的異同才能成全對方真正的立場。我們所說的藝術應該有兩個立場,一個是美術FineArt,一個是工藝Craft,但是放眼四周,現今對美學的評價幾乎都建築在美術的身上,具有「實用性」卻沒有表現空間的工藝,則是被踢到二三流的台階下。這些偏見恐怕是由文藝復興時期開始所影響,在個人主義的勃起下,人們受到其絢爛的美而長期的被迷惑,這種美是以人為本的個性,一定是一種在最後能讓妳(你)滿足的美嗎?

在個人主義不能夠滿足的時候,我們回頭瞧一瞧在文藝復興之前哥德式的時期,沒有那自由奔放個性跋扈的美,相對的不論是繪畫或是雕塑都是在遵守傳統的信念下所產生。它們不是一個單一個體的存在,而都是屬於建築中的一部分,他們的歸屬就不應是在美術,而是在工藝。

相同的,在東方,六朝時代的佛教藝術不應就稱為工藝之美嗎?脫離實用目的唯美是宗的繪畫與雕塑絕對不存在,工藝是以自然為本,用即是美,不以強調自己個性的「自力美」而是襯托他人的「他力美」。如此的經驗讓我在京都嵐山的星野屋找到了!一間近百年廢棄關門的京都老舖旅館「嵐峽館」,若以開發商立場來思考,拆下重建是唯一的方法,但是星野屋卻為老房子找出了新生命。

走出博物館的實用之美

長年的歲月自然融入山景中的星野屋,由渡月橋乘船而來的我,在那叢叢樹林中看見她時心中既驚又喜!進了房間後發現微微光源的氣氛慢慢亮了起來,原本以為是自動燈控的效果,仔細一看原來是貼在牆上壁紙的圖騰逐一反射。這張出自於造紙師傅的手工紙稱為「京唐紙」,一個個的圖騰都是採用含有雲母的顏料所印製而成,大家應該熟知雲母是一種礦物,具有光折射的效果,這張紙既能達到柔美空間的質感,又可節能減碳。但這並不是一個新科技,早在四百年前建造在京都桂川濱的桂離宮就是採用這同一張壁紙,所有的美,結果都是來自於傳統中的工藝。

晚上有幸至米其林三星餐廳─吉兆嵐山本店用餐,在漆黑的夜色中,靠著微微月光的導引,乘著來時的小舟,看著與白晝反轉的景色(亮面與暗面的轉換)真的別有一番風情。在吉兆的人拎著兩盞燈籠的帶領下,進入了餐廳的大門,門大到讓我誤撞了兩次頭方能進入的茅草小門,心想如果無人帶領的話一定不得其門而入。

一道道菜上桌時不由得讓我吃驚的是,除了絕妙美口的旬之菜色外,就是那森羅萬象器皿的陳列了。由青銅器、漆器、陶器、竹器到瓷器,這不就是常常自負於擁有五千年悠久歷史文化的我們所曾擁有的過去嗎?回頭想一想我們自己的餐廳是用何種器皿,我想大家心裡都有數。清一色的白色碗盤外加一雙米色的塑膠筷,常常聽大家在提到設計創意所應背負的立場時,都只有一句話:「3C」。自問擁有一台最時尚最多功能的3C產品就能提升妳(你)的生活品質與文化嗎?我們不要再欺騙自己了!

任何事情沒有絕對的黑與白,讓我們慢慢找出那些多采多姿的灰色世界。工藝的美並不是放在故宮博物院裏就代表我們擁有五千年歷史文化而自滿,讓工藝走出故宮的玻璃櫃,讓它重新回到我們的生活中。我們能認定的價值不應單單只有一個解答,豪宅的定義是什麼?也許是一個讓妳(你)住的感覺舒服的地方,家庭的定義是什麼?也許是一個有永遠愛妳(你)永遠能原諒妳(你)的人們所在的地方。

吉兆嵐山本店的那一夜,讓我與親愛的大吟釀一起渡過了一個美麗的夜晚。什麼都記不得的我只記得那碟差點沒被我打破的盤子,因為盤底寫著一句「大清嘉慶年製」⋯⋯(收驚哦!)